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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unday 30 December 2012

【李安】 我心裡永遠有一個關於電影的夢



1978年,當我準備報考美國伊利諾大學的戲劇電影系時,父親十分反感,他給我列了一個資料:在美國百老匯,每年只有兩百個角色,但卻有五萬人要一起爭奪這少得可憐的角色。當時我一意孤行,決意登上了去美國的班機,父親和我的關係從此惡化,近二十年間和我說的話不超過一百句!

但是,等我幾年後從電影學院畢業,我終於明白了父親的苦
心所在。在美國電影界,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華人要想混出名堂來,談何容易。從1983年起,我經過了六年的漫長而無望的等待,大多數時候都是幫劇組看看器材、做點剪輯助理、劇務之類的雜事。最痛苦的經歷是,曾經拿著一個劇本,兩個星期跑了三十多家公司,一次次面對別人的白眼和拒絕。
那時候,我已經將近三十歲了。古人說:三十而立。而我連
自己的生活都還沒法自立,怎麼辦?繼續等待,還是就此放棄心中的電影夢?幸好。我的妻子給了我最及時的鼓勵。

妻子是我的大學同學,但她是學生物學的,畢業後在當
地一家小研究室做藥物研究員,薪水少得可憐。那時候我們已經有了大兒子李涵,為了緩解內心的愧疚,我每天除了在家裡讀書、看電影、寫劇本外,還包攬了所有家務,負責買菜做飯帶孩子,將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。還記得那時候,每天傍晚做完晚飯後,我就和兒子坐在門口,一邊講故事給他聽,一邊等待"英勇的獵人媽媽帶著獵物(生活費)回家"

這樣的生活對一個男人來說,是很傷自尊心的。有段時間,
岳父母讓妻子給我一筆錢,讓我拿去開個中餐館,也好養家糊口,但好強的妻子拒絕了,把錢還給了老人家。我知道了這件事後,輾轉反側想了好幾個晚上,終於下定決心:也許這輩子電影夢都離我太遠了,還是面對現實吧。

後來,我去了社區大學,看了半天,最後心酸地報了一門電
腦課。在那個生活壓倒一切的年代裡,似乎只有電腦可以在最短時間內讓我有一技之長了。那幾天我一直萎靡不振,妻子很快就發現了我的反常,細心的她發現了我包裡的課程表。那晚,她一宿沒和我說話。

第二天,去上班之前,她快上車了,突然,她站在臺階下轉
過身來,一字一句地告訴我:"安,要記得你心裡的夢想!"

那一刻,我心裡像突然起了一陣風,那些快要淹沒在庸碌生
活裡的夢想,像那個早上的陽光,一直射進心底。妻子上車走了,我拿出包裡的課程表,慢慢地撕成碎片,丟進了門口的垃圾桶。

後來,我的劇本得到基金會的贊助,我開始自己拿起了攝像
機,再到後來,一些電影開始在國際上獲獎。這個時候,妻子重提舊事,她才告訴我:"我一直就相信,人只要有一項長處就足夠了,你的長處就是拍電影。學電腦的人那麼多,又不差你李安一個,你要想拿到奧斯卡的小金人,就一定要保證心裡有夢想。"

如今,我終於拿到了小金人。我覺得自己的忍耐、妻子的付
出終於得到了回報,同時也讓我更加堅定,一定要在電影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。

因為,我心裡永遠有一個關於電影的夢。

Thursday 27 December 2012

【梁文道】我的大學



小學、初中、大學,我一直在做自己愛做的事情,比如上大學,我喜歡念哲學,於是我去念了。念了哲學後,有些老師的課我覺得很煩,我就不上了,我專門上自己 老師喜歡的課,甚至上他們的課我都很任性。我記得那時候,有一年,有個大學老師,他主要教德國的語言哲學。那時,每上完一節課要交篇文章。到了要交文章的 時候,我跟老師說:「老師,我真的很喜歡這門課,我也想到了一個題目,很想把它完成,但是我估計這個學期是交不了的。因為,我覺得要把它寫好,必須再花長 一點時間,我勉強按照時限交功課,交出來反正也不會有好效果,所以這一學期的功課我就不交了,我寫完之後再給你看,你能到時候給我評語嗎?」老師很爽快地 答應了。於是,我那門課基本上得了不及格,沒有分數,因為我沒交功課。但是,一年之後我寫了篇論文給老師。老師說:沒想到你還真守信用,好,我就看一 看。」他給了我一個評語,給了我最高的分數A。當然,那個分數已經沒有用了,因為那門課我已經完蛋了。

那時候,我的好幾門課都是這樣,但是我覺得那不重要,最後成績好不好對我來講不是太重要,重要的是我覺得自己有沒有做自己高興的事,難得的是老師們對我那麼寬容。


我在哲學系有好幾個志同道合者,都是不大愛上課的朋友。各自到圖書館去讀書,直到圖書館閉館,回到宿舍再度。讀到差不多一兩點的時候,大家開始辯論,談今 天讀了什麼。有一次我在學校走著,一個學長走過來,忽然抓住我,沒頭沒腦地問一句:梁文道!維特斯坦在《邏輯哲學論》裡第幾段說這樣的一句話,是什麼意 思?然後我說:「哎呦,我沒想過。」「白痴啊你是!回去好好想想!」我就回去好好想想,要不然下一回又碰到他,他又問我,那就丟臉了。


我講這些,不是因為我們過去多離譜,或者這是多麼值得羨慕,值得羨慕的事,而是講講這種什麼都沒想、很沒有為自己前途打算、很沒有志氣的狀態。它很揮霍, 但是我從來不後悔,因為我總覺得,一個人一輩子中並沒有太多時間是可以讓你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,我們大部分時間都不是為自己而活,是為了別人給我們的要求 而活。舉個例子,很多香港小孩從小學學鋼琴,是為了升學。據說升好中學好大學,人家要看你會幾門樂器,香港幾乎每一家的小孩都彈鋼琴。但是,每次我在香港 聽一些很出色的鋼琴家獨奏會的時候,現場都坐不滿。那些人上哪兒去了?很多彈鋼琴的的小孩,他們跟父母是這麼對話的。他說:「我再也不要彈了!我恨透鋼琴 了!」爸爸媽媽就會說:「放心,你只要考到八級,你這輩子都不用彈了。」


你彈鋼琴的最終目的是以後都不用再彈,有這種學習嗎?這是種比喻,但是我覺得今天大部分人對學習的態度,事實上是這樣的。我今天這麼苦學,就是為了以後永 遠都不用再學了。這是為什麼?這是因為我們都太嚴密地幫所有人規劃好你要做什麼,完全忽略掉自發的興趣的部分。我認識一些歐洲的朋友,他們也學鋼琴,不是 為了考試,只是為了好玩。反觀我所認識的我們很多人,從小到大逼著孩子學很多東西,不是為了學的本身,而是為學了之後你能得到些什麼,比如說一張證書。


我想說,年輕的階段,我們不用讓自己陷入很多的必然性裡面,我們可以給自己一些自由。我們今天太早把必然性加到所有正在受教育的年輕人當中了,更有趣的 是,現在這些必然性,不一定是社會、家長施加在他們身上的,而是他們認為自己應該做的一些事。我想教育,其中很重要的目的,恰恰就是讓我們反省,這個世界 上是不是真有這麼多,必該如此、必然如此的事。

Tuesday 11 December 2012

【龙应台】有些事,只能一个人做



(摘录)


 

有些事,只能一个人做;有些关,只能一个人过;有些路啊,只能一个人走。人生其实就像一条从宽阔的平原通往森林的路。在平原上,人们可以结伴而行,欢乐地前推后挤、追打嬉嬉戏;一旦进入森林,因为草丛和荆棘挡路,所以各人专心走各人的路,寻找各人的方向。那推推挤挤的群体感情,那无忧无虑无猜忌的同伴深情,在人的一生中也只有少年时期有。离开这个纯洁而明亮的阶段,路其实可能越走越孤独。你将被家庭羁绊,被责任捆绑,被自己的野心套牢,被人生的复杂和矛盾压抑……你往丛林深处走去,愈走愈深,不再有阳光似的伙伴。到了熟透的年龄,即使在人群中,你都可能寂寞无比。你的工作能给你多少自由?走进人生的丛林之后,自由往往要看你被迫花多少时间去闪避道路上的荆棘。 

二 
有些青年人追求时尚,不谈政治,实际上就是只关心自己的事情。社会就像一个巨大的开动着的车,总有人在里面自顾自地行乐。所幸的是,总有人探出头来看看这辆车究竟在往哪里跑。 

三 
思想需要经验的积累,灵感需要感受的沉淀,最细致的体验需要最宁静、透彻的观照,哪一样可以在忙碌中产生呢?我相信:奔忙,使作家无法写作,使音乐家无法谱曲,使画家无法作画,使学者无法著述;奔忙,是思想家变成名嘴,使名嘴变成娱乐家,是娱乐家变成聒噪小丑。闲暇、逗留,确实是创造力的有机土壤,不可或缺。 

四 
我其实也在诚实地问自己,思考了之后我自己觉得:天啊,如果我的孩子能够平安而且快乐,不管杰出不杰出,我都已经很感激了。所谓的“成功”好像真的不重要。事实上,这种情形已经发生了。我的很多台北、香港的朋友,他们的孩子在哈佛、剑桥读书,都很优秀,而我的儿子还在寻找人生的意义和方向,且并不以“杰出”作为人生志向。以“不能输在起跑线上”的逻辑来说,他已经差一大截了。但是那一次的“阳台夜话”后,我整理了自己的思绪。是的,我可以接受我的孩子“平庸”,重要的是他们要能在自己的人生里找到意义。


五 
人本是散落的珍珠,随地乱滚,文化就是那根柔弱又坚韧的细线,将珠子串起来成为社会。当社会不再依赖皇权或神权来巩固它的底座时,文化、历史就是社会最重要的黏合剂。 




六 
一个社会特立独行的人越多,天分、才气、道德、勇气就越多。 

七 
每个时代都有思考和不思考的人。